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童年是人生的故鄉(xiāng)。茅盾文學(xué)獎獲得者張煒沉潛6年寫就的兒童文學(xué)新作《橘頌》，講述老文公帶著一只叫橘頌的貓住進(jìn)山里后發(fā)生的瑣事，串聯(lián)起童年與記憶、自然與生態(tài)、人心與人性，探討生活真諦，詮釋友愛、天真、互助，為孩子們帶去奇思妙想和無盡啟發(fā)。

紅彤彤的橘子，綠瑩瑩的枝葉，可愛的胖橘貓……色彩明麗而溫馨的封面，營造出意象紛紜的瑰麗氛圍。偏僻而幽靜的山村、神秘而古老的石屋、命運多舛的老文公、留守不走的老棘拐，組成一個陌生又熟悉的鄉(xiāng)土世界?！堕夙灐凡捎秒p線并進(jìn)的敘事方式，一邊寫老文公如何與留守鄉(xiāng)鄰李轉(zhuǎn)蓮、老棘拐和重孫水根融洽相處，友愛互助，一邊借助與半島東部的莫逆之交互通電話，追問家族歷史，探問荒蕪石村，整理著述書稿，解密海洋“冰娃”。小說開篇寫道，“橘頌第一次出城……一輛舊貨車，駕駛室里有煙味兒。車子爬過幾個大坡，司機(jī)要抽煙。老文公指指橘頌。司機(jī)把煙放到一邊”。寥寥幾句，貓與人的友愛躍然紙上，眾生平等的情懷力透紙背。

全書高潮部分當(dāng)屬結(jié)尾處的槐花盛宴?！白鹁吹呐浚壬鷤?！在這個槐花盛開的夜晚，請接受我們，我和橘頌，我倆的祝福！”墻上貼的橘樹畫，詩行一樣的菜單以及方形餐桌上擺著的三岔青銅燭臺、高腳酒杯、槐花餅，還有老棘拐帶來的蘑菇和玻璃瓶裝水……與其說這頓豐盛的筵席是對鄉(xiāng)鄰們的答謝，倒不如視作對大自然的感恩圣餐。這幕場景與作者《我的原野盛宴》中外祖母為野物們擺宴異曲同工，如書中老廣所說，“人和野物是兩股道上跑的車，走的不是一條路。人幫它，它就幫人。”不同之處在于，作者在《橘頌》里悄然升華了。書中埋藏著一條“草蛇灰線”，即人們對橘頌的態(tài)度，從與它的互動中揭露世相，鑒照人性：貨車司機(jī)抽煙，被老文公阻止；李轉(zhuǎn)蓮剝雞蛋黃喂橘頌吃，邀它去家里吃薺菜水餃，老文公提出給橘頌添個碟子，并擋回了她要加的醋；橘頌帶黃鼬回家，老文公把所剩無幾的肉塊分給它倆吃，還把小魚干全部讓給橘頌；水根要和橘頌親嘴，被老文公阻擋，直說“它和我們的口腔菌群落不一樣”；老棘拐從橘頌的碟子里捏魚丸吃；大洋彼岸的兒子投身金融，只有小孫子哭著嚷嚷“我要橘頌”……不難看出，橘頌是童年的另一個“我”或“我們”，書里書外的人與動物相互映照，有著相似的境遇與命運。

其實，每個人的童年都有“橘頌”，要么是小貓、小狗，要么是其他友伴。從《半島哈里哈氣》到《兔子作家》，從《尋找魚王》再到《橘頌》，張煒的兒童文學(xué)創(chuàng)作始終堅守詩性立場，以傳統(tǒng)文化為圓心，以半島人文為半徑，勾勒出一幅幅令人心生向往又回味不盡的斑斕長卷。書名《橘頌》即靈魂詩眼，令人想到屈原《九章》里的名篇《橘頌》，老文公寫請柬時又再次引用詩句“深固難徙，更壹志兮”“青黃雜糅，文章爛兮”，“橘頌”二字內(nèi)蘊(yùn)著幾代人的堅守和一個人的執(zhí)拗。老文公對鄉(xiāng)土文明的執(zhí)拗有著與橘樹固守南方相似的深情、眷戀和無畏。因此，橘樹的品格，亦是個人理想乃至家國天下的象征。

比利時作家弗朗茲·海侖說：“不能在自我身心中重新體會童年的人是痛苦的，童年就像他身體中的身體，是在陳腐的血液中的新鮮血液；童年一旦離開他，他就會死去。”張煒則有個鮮活的比喻：兒童文學(xué)是一個開關(guān)，打開這個開關(guān)，整個文學(xué)建筑就會變得燈火通明。言外之意，兒童文學(xué)是文學(xué)的根基，關(guān)乎文學(xué)世界源頭的清澈與明亮，這恰恰決定了兒童文學(xué)創(chuàng)作的責(zé)任和使命。一部《橘頌》讓我們記住的不僅僅是一人一貓的山居生活，更多的是那氤氳紙上的淳樸、寧靜、簡單的浪漫生活，幾百年的老藤、一米長的大魚、夜色下的紫羅蘭，還有永遠(yuǎn)留在夢中的故鄉(xiāng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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